通往村庄的田埂上走着两个人,其中女的一路上骂骂咧咧,嘴巴一刻没消停过。
“这死丫头,小没良心的,亏我以前把她当自己人,问她要点钱就给我眼色看。真以为我怕了她,要不是有她左邻右舍在,我指着鼻子给她骂回去,要死趁早死,看她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样就晦气,也省得我费事。”
“好了,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一家子冷血,要我说啊,他们是真没钱了,不然笑笑做开颅手术,他们夫妻俩也不至于借钱。”
“嘿,你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呢,你到底跟谁是一家的?要我说,当时就不该救她,就一赔钱货,死了就死了。现在好了,人是救回来了,自己整一屁股债。”
“国峰那边是走不通了,高利贷的人催着要债,还是想想怎么把钱垫上吧。”唐国兵郁闷道,他抽了一路上的劣质烟,新开的烟盒里头现在只剩下两根。他琢磨来琢磨去,归根到底还是他弟娶了肖敏这个女人才变成现在这样无情,以前家里有事,国峰从来都不会说什么。结了婚就变了,什么都不管,爸妈走了后更是不回来了,都是那女人害的。要不说头发长见识短,娶错一个女人害三代。
“催催催,让人把你手脚砍了算了,叫你不要赌大不要赌大,偏不听。”
唐国兵也恼了,“你没赌啊?我要不是为了帮你翻盘,我至于问他们借钱吗?”
“又去市里看侄女了?”迎面走来同村的六叔六婶,夫妻俩秒笑脸搭讪,“是啊,这丫头从小身体就不好,我们做伯父伯母的也跟着揪心。”
“那丫头好些了吧?”
“能吃能跳,年轻人体质好,恢复快,六婶别担心。”
“那就好,你六公上几天还念叨着,不知这丫头咋样了呢。”
几人唠嗑了会家常才走。
六婶斜了眼朱慧夫妻俩,低声说,“孩子他爸,要我说啊,这夫妻俩不安好心呐,谁家伯父伯母等孩子好了才去探望的。”
“哼,我前几天听幺叔说,高利贷的人去他家催债了。”
“真是不知死活,之前被剁了拇指还不改,这几根手指迟早被剁完。”
朱慧回到家,无论怎么数,还是差一万多块。
“要不,你先问你娘家借点?等宇哲出来工作再还。”朱慧娘家是做生意的,有几个小钱。之前唐国兵喝醉酒误打岳丈,导致人家下半身瘫痪,两家当场拉了仇恨。
“要去你去,我不去。”朱慧拒绝,娘家有多不待见她,方圆十里都知道。提到娘家,朱慧突然想起好几年前谁说来着,笑笑她外婆给她留了遗产,那银行卡存了不下二十万,也不知是真是假。“你说,笑笑她外婆是不是真给她留了钱?”
“有估计也拿来还债了。”
“谁知道呢,说不准她自己藏起来了。”
“你当肖敏傻啊,唐笑笑自己把钱存着,她去背债。”
“那不然笑笑哪来的钱?这几趟过去,她给了不下一万。如果不是她外婆给她留的,一个小孩子,怎么来的?”
唐国兵仔细琢磨,觉得朱慧说得很有道理。按照这样,让她再掏个一两万也不过分,刚好把钱还了,剩下的说不定还能把钱搏回来。“明天要不再去一趟?直接去她学校找她。”
“我看行,真以为躲在小区,我们就没办法了。去学校找,那么多老师同学看着,我就不信她还能跟我们刚着来。”
“就这么办,对了,笑笑哪个学校来着?”
“实验中学,好像高三了吧,听说成绩还挺好的,应该比较好找。”朱慧也是听别人说的,实际上的情况一无所知。“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,迟早得嫁人,白搭那心思。”
唐笑笑险些坠楼的事被学校压了下来,一班的同学被特别叮嘱过,实际情况没人往外说。至于原因,学校做法比说法靠谱,直接把栏杆加高了二十厘米,以至于矮个子往阳台那儿一站,栏杆差不多并肩高。
经医院测定,唐笑笑当时的情况既不是多重人格症,也不是精神分裂症,而是重度抑郁症。医生在家庭方面上深入了解,发现唐笑笑的情况跟大多数抑郁症的病患相同,最主要是社会心理因素。只不过,唐笑笑同其他人不同的是,她会选择性忘记一些不愉快或者让她觉得有威胁性的人或事。也就是说,之前被误判成多重人格症,一直未受到家庭重视。
肖敏十分不理解,她自问在生活上从未亏待过孩子吃穿用度,对方为什么反而委屈上了?还有抑郁症,她觉得对方更像是装出来的。宋亭私底下建议唐笑笑住校,一来时间紧,二是家庭因素干预太大。宋晓楠和李蕙也是这样考虑的,一再提议让唐笑笑住校。只不过说辞上则是说为了节省时间,把心思投入到学习中去,有事情做分散注意力。其实大家都明白,这样并不切实际,只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治疗方法。用宋晓楠的话说,在学校,起码有宋亭和身边的同学陪着,只要按时吃药,对身体恢复好处大。而唐笑笑在家会惶惶不可终日,整个人郁郁寡欢,只会加重症状。
经过一番探讨,唐笑笑最终还是回到了学校。一开始,她是没有勇气踏入教室的,她觉得周围同学肯定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,就算面上不说,私底下也会议论纷纷。经过几天的相处,发现大家跟以往并无什么不同,她偷偷松了口气。
在她不知道的背后,宋亭在校门口对朱慧和唐国兵大打出手,风尘与更是把人拗到派出所,硬生生从对方嘴里套出话,把多余的钱拿了回来。当然,这个事没让唐笑笑知道。至于钱财,几人编排说是对方聚众赌博被抓,经过警方审查出来的。而这部分钱,最终回到了肖敏手中,最后流向了不知名的债务人。
唐笑笑平日里除了鬼画弧,根本投入不到学习中去,也极少扎堆同学。人多的地方能避则避,一发呆,就是蹲在后山的篮球角落。风尘与偶尔一次打篮球,发现同之前一样篮球被回抛,下意识问对方。
“笑笑,是你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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